走入荒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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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當困頓或疼痛或懷疑的時候,我會選擇靠近土地,面向天空和大海。於是我跟著人家撿山頭,用鏡頭紀錄到此一遊,定時追逐花季鳥季螢火蟲季,幾年下來還是厭倦了,我渴望更深的連結,我想要了解萬物的真名,於是決定認真學習自然的道理。


一開始是矇懂的自修課程。某個週休假期來到太魯閣被遺棄的蓮花池,我駑鈍的眼分辨不出枝頭的叫聲屬於哪種珍稀的鳥類(就像不明白植物園裡那群大砲的狙擊對象),只看到最普通的紋白蝶迷醉於最普通的咸豐草的蜜,以及傳說中的糞金龜。我無法用法布爾的詩來歌詠,但我記得Sue分享糞金龜的故事:「一隻糞金龜推著糞團,路上遇到另一隻糞金龜,兩兩打了一架,糞團一分為二,各推一半離去」。驚嘆於這個物種的執著

或是在日正當中時上到大屯山,離大發生的季節還有好一陣子,幾隻愛現的青斑蝶飛得很慢,連新手都可以捕捉到他貪吃或偷懶的身影,後來才知道,以有毒植物為主食的他們體內累積足夠植物鹼,於是有恃無恐正面迎向天敵..

來到苗栗西濱的木麻黃原生林,我甚至什麼都沒看到只是口中喃喃「琉球姬小細肩帶」的口訣,幻想金色的蛹在某時某地羽化為紫色幻影.

來到烏來福山,面對鋪天蓋地的蕨類世界,為什麼大家都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,我陷入巨大的恐慌.

後來,荒野的老師教我一件事,讓我非常放下這種沉擔,認識每一種生命,不只是記得他們的學名或特性,而是,用你所有感官觀察他們的存在的方式。

例如擁抱一棵公園裡的樹,聽樹的體液向上竄升的聲音,猜想連萬物之靈都無法複製的光合作用機制,然後頂禮膜拜。

想像一片葉子的千年物語,一隻蟬在土裡的歲月,一群紅嘴黑鵯在山溝裡洗澡的爽快。

感官被釋放的結果,夏夜的散步不再恐怖,因為有青蛙的合唱陪伴,避難的災民也說,聽到蛙鳴才睡得著,因為蛙蛙比人類更懂周遭的風吹草動。

擺脫人類的思維,金門濕地的鱟和台北的我,忽然成為生命共同體原來對人而言沒有經濟開發價值的「荒野」,對那群依偎著取暖的毛毛蟲,就是唯一的宇宙。

後來每天下班時都要在公園裡搜尋黑冠麻鷺的蹤影,我喜歡看大鳥在草地上和蚯蚓拔河的滑稽模樣。就像認識了星子之後,就多了一整個宇宙的朋友,如此充實。



【延伸閱讀】

˙吳明益的《蝶道》讓我非常感動,蝴蝶振翅時帶給妳甚麼樣的感官刺激?作者博學的腦袋不斷自我詰問,我見證到當人類將有限生命投入研究宇宙的美-自然之美,文學之美,藝術之美,愛情之美-激辯出火花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美,而所有美都互相呼應,相互包容,沒有高下之分。

˙我們華文世界裡最尖銳的龍應台在《目送》裡,將作家的溫柔善感發揮到極致。作家眷戀著人世,跟著杜鵑泣血,感覺季節變換萬物遞嬗,就算花會凋零人會逝去,還是捨不得閉上眼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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